春田77幼稚園

补的文去凹三了,id是moonchi。

乘坐喷气式飞机离开

CP:许佳琪*喻言  4k+

只有来龙去脉的1980年代高中生故事。



Leaving on a jet plane(乘坐喷气式飞机离开)是美国乡村音乐歌手John Denver(约翰.丹佛)于1969年发布的的一首作品。








——


在许佳琪生活的这个地方,四季的更迭都是很鲜明、很隆重的。譬如刚刚过去的春天,它结束的时候下了场雨,仿佛是离去的一个宣言,因而过分地磅礴,像是要把所有的花枝打折一般重重地坠落。等到雨过天晴,路上就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坑,许佳琪不知道它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,既积不成池塘,又难以抹平,想来想去应该也就是“下过一场大雨”的纪念,大自然做事又不像人一样讲意义,简单的事实就很好。

 



她对这场季雨记得如此清楚是有原因的。那天她正好搬家,从偏远一点的地方挪到了市镇的中心,因为预算不够,家里只能买到二手的老房子,连门板的轴承都有点生锈,推开时有极其刺耳的尖叫,好像他们一家人踩到了某个寄居的鬼魂。但许佳琪对这个房子不像父母那样悲观,起码这里有个露台,无论晴天雨天,都能和外面的世界贴近相处。几尺见方的露台成为她同外界的脐带,为此她买来许多样貌秀丽的玻璃花盆,有意识地挖掘喜欢的野花放在里面养,过不了几天再还回去,美其名曰借花,令其他芬芳四溢的生命变成了她的租客。





那时候喻言还没有出现,许佳琪刚满十六岁。夏天,她穿着新买的白色凉鞋投入露天泳池,这东西是新建的,仅体育馆有一个,名气还没有打响,前来游泳的人寥寥。大风把泳池旁野生的夹竹桃吹下来,从她沉在水面下的视角来看,每片花瓣都像只粉白色的舟船。她读过《百科全书》,知道这种花是有毒的,因此只能遗憾地把它们捞进手心握一握再放掉,感叹美与危险的并存。




南方城市的三伏天热似火烧,许佳琪不爱在家呆——坐在窗前汗流浃背地扇扇子,实在不美观。既然都是要出汗的,不如在外面蹦一蹦,反正功课不紧张。她最喜欢去的地方是舞厅,走路十五分钟就到了,因为是镇博物馆改的,所以风扇这类硬件设置装潢得很齐全。没有歌词的迪士科音乐响起时,她跟随节奏摆动身体,在简单直接的支配里感受一种快乐。




有一天,灯球坏了,总不能摸黑跳舞,于是大喇喇地开着一串极亮的吊灯:那原是供博物馆参观打灯用的,光线明亮、宽阔,令人没有任何释放欲望的想法。许佳琪兴致寥寥地去小卖部买了一瓶冰汽水,捏在手里还没开盖,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人,穿着藏蓝色的衬衫,下摆很随意地扎进喇叭裤里,一根流畅的曲线就这样勾勒下来。许佳琪首先注意到的是对方一头很鲜艳的紫发,在吊顶灯的黄光下微微有点发红,令她联想到成熟的葡萄。




这就是她和喻言的第一次见面,在光明的狭小的厅堂。她手里捏着的汽水外瓶液化了,一条蜿蜒的河正湿漉漉地向下坠落,在她的裙面上滴出两三颗水渍。




你想跳舞吗?紫色头发的女孩打量了一圈,最后眼睛回到她身上。



许佳琪抬头看她,一张陌生却漂亮的脸庞,对方没有笑容,只是平静地同自己对视。大约过了一分钟之久,她像是怕被周围的谁窃听一样,用最小的音量回答道:好的。



那天的舞蹈,后来回忆起都很可笑。什么设备都没有,没有灯球,没有音乐,如此明亮,无处遁形,就像是在广阔的大地上,或是在灯火通明的教堂。她们也没有任何章法,没有华尔兹和困难的舞步,只是在做人类所能做出的最简单的动作:旋转、跳跃、后退。许佳琪敏感地体察到对方的身体里有一股撕裂的冲动,但她什么也没有说,直到在剧烈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中踩中了对方的脚。




后来许佳琪才知道,喻言家是新搬过来的北方人,年纪比她们大一点,因此做了学姐。她转学来的那天,站在一排瘦弱的树下,许佳琪不经意望过去,竟生出那些叶子绿得发狠的错觉。事实上,这是不太可能的,因为那些新栽种的树体质虚弱,从未给她们学校增添过任何浪漫的绿色风景。其实原本操场边很有几棵年长的梧桐,但在一次领导的检查中,它们被认为分布稀疏,且秋季落叶,气质不佳,因此草草毙命。大树被砍掉那天,大家都去围观了,每个楼层的围栏上都簇拥着各色身影。从办公室里问完题出来的人问:砍了吗?大家回复:砍了。或者还没有。就像打招呼的时候问:你吃了吗?其实对面的人到底吃没吃并不重要,谁在乎呀?没有人在乎,也没有人觉得快乐或是伤感。离开都是很默然的。




从此,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。有时她站在露台上,会看到一群年青的同学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,他们把铃铛按得嘣嘣响,在狭小的街道上来回穿梭。那里常常有一个紫红色头发的影子,水母一样在蓝天下飘动。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挖掘和养殖紫罗兰,叶片修长的植物成为她的玻璃花盆时间最长的住客。但每当看到它们旺盛的长势,又疑心自己是否关心过度,一来二去,她在纠结中竟打听到大半消息,例如喻言是从工作岗位返回来念的书;例如她偶尔在一个当地的糖业烟酒公司值班,更多的时候是在家里的理发店忙(她家开的理发店许佳琪去过,外形是绿色的,令她联想到一节绿皮火车。只是她没进去剪过头,不想体验结束一段奇异的旅行所必然回馈的伤感)。久而久之,她就对喻言有了些亲昵的感受,可毕竟是单向的,如同隔窗对望,可惜她是毛玻璃里面的那个人。





第二次见面是在文化馆旁边的旱冰场。许佳琪是来看电影的——她好不容易搞到一张内参票,因此偷偷搽了点母亲梳妆盒里的胭脂,一副很庄重的做派。结果没想到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,甫一抬头,右脸边已经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电影好看吗?那个人问。许佳琪有些愕然地抬头,看见喻言身子挂在栏杆上,穿着旱冰鞋,手里捏着一只还剩半截的白色冰棍。挺好看的,她说,同时在心里腹诽,好死不死,为何这个人每次出现我都在出糗。心里这么想,脸上不由得就泄出一点羞赧的神情,可惜那天真的很热,周围来来去去的人面皮都是红扑扑的颜色,因此她的脸红并不显得可疑。两个人都讪讪的,一阵风吹过,梧桐树的绿色叶片反射阳光,正好落在许佳琪的眼皮上,她赶紧眯起眼睛,等到再睁开,只看到喻言露出一个很安然的笑容。




故事永远不会这么快结束——夏天就要过去的时候,喻言莫名其妙地邀请许佳琪去江边划船。那时候两个人比此前熟稔了些,在学校里碰到会点头致意,偶尔停下来讲几句话。但喻言绝口不提她们在舞厅的往事,许佳琪也就不好说,日子久了,她甚至怀疑起那天是否是真实存在的,还是一场梦境,或者宇宙里另一个空间。因此,面对喻言突如其来的邀约,许佳琪是手足无措的。



江边有一艘老船,十年前就在那里,现在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,连外壳上用白色油漆写上的标语都剥落得很斑驳了。她们早晨出发,迈着步子沉默地前行,任凭被阳光晒得滚烫的灌木叶锋利地划过皮肤,等到真正到船上,已经接近午时,两个人在被激起的经年累月的灰尘里咳嗽,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泪水,看起来就像一对刚吵完架,面红耳赤的情侣。



这个季节时有阵雨,她们坐下没多久,天色就变得晦暗起来,有力的风吹着船身晃来晃去,喻言伸出头看天,又走到另一边看看湖水,踩得船板嘎吱嘎吱地响,许佳琪没来由地一阵头晕,她说,我有点晕船。



那咱们就不划了,不划了吧。喻言说。反正也没找到船桨什么的。



要下雨了。许佳琪说。



那我们坐一坐。喻言的话像平常一样,很少,很简洁。她只是把手轻轻放在了许佳琪的手臂上。



雨水很快到来了,有一种很凶猛的态势,砸在铁皮上的声音如同雷声轰鸣,混合着清脆的风的呼啸。喻言默默地摸出一盒烟,在湿润的空气里用力摩擦火柴,许佳琪自然地接过来为她点燃,然后自己也拿了一根。这是她第一次吸烟,也许是最后一次;她不喜欢吸烟的感觉——人会变得很安静,进而忧伤,但在一个大雨如注的午后,她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奇怪。那是必然的结果,两个人什么都没说。





她们依旧是无言。可她至少知道了她为何总觉得这人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。在一个欣欣向荣的环境里,她是下沉的、平实的、和缓的,因为太早地挥霍掉了生命里高昂的部分。她们遇见时已是喻言最后的花期。


 




然后——然后就是从学校回喻言的家,要走大约十五分钟,接着来到一个仅有只铁棍子支撑的破旧公交站台。许佳琪看着喻言的后脑勺,一束乌黑的头发被大雨之后的阳光镀成黯淡的金色。她不由自主地想,早在认识我之前,她已每天走十五分钟,来这里赶车。事情还可以怎么发展?是否能像美国小说里的青少年,穿着牛仔裤,在炎炎夏日相约一起接吻、喝啤酒?不会的,许佳琪想,她们都不是适合拥有那种青春的人。她看着喻言的黑色涤纶长裤被风吹得飞起一个小角。这样就很好。





这天的司机好像心情不好,刹车动不动就踩的很用力,站着的乘客好几次免不了摔,都气急败坏起来。只有她们很从容:喻言把懒洋洋挂在吊顶扶手上的手臂伸直了,默默往许佳琪身侧站了一点。她们没有背后抱,只是两个手臂交叉在一起,许佳琪感受到车辆惯性带来的一点点摩擦和撞击,回头看喻言,对方回以一个平静的表情。许佳琪觉得她的眼神是温情脉脉的,但那种温情里有些万劫不复的样子。此时被强烈的阳光一打,她恍然觉得身处世界舞台的中央,很有些身不由己的伤感。她轻轻将手搁在喻言瘦弱的脊背上,对方微弱地颤抖了一下,像一根风中的蒲草。





进门的时候,喻言突然回过头。你的衣服和这里还挺配的。她说。许佳琪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,才看到一块有点被灰尘扑脏的米黄色地摊,恰好,她今天穿的也是一条米黄色的连衣裙。她其实是心思弯弯绕绕的女孩,要搁在其他这样的女孩身上,她们一准就要问:你是什么意思呀?是不是说我穿得旧—— 但许佳琪此刻并不觉得喻言有讽刺的意味。因为她知道喻言不是这个意思,具体怎么个不是,她说不上来,总之喻言的一切都是好的。





她们默契地脱下衣服和鞋子,挤在喻言窄窄的单人床上,微弱的人造风从脚底吹上来,可惜空气也是热的、潮的,像一只幼体卷毛狗的呼吸。屋子很小,桌上有盆草莓,个头是罕见的小,但颜色比许佳琪从前见过的都鲜艳,一种独属于野生浆果的殷殷的红。她说,我能吃吗。喻言说,什么?她又说了一遍,我能吃吗?这次伴随着指向的动作。噢,可以。喻言慢吞吞地回答,等到许佳琪起身,她又补充了一句,没洗。许佳琪没理她,很自然地趿上地上唯一一双凉拖鞋——透明的、廉价的绿。窗外烈日炎炎,她捏起一颗晒得温热的果实,脆弱的表皮在接触中迅速融化了,留下满手的血一样的汁水。





喻言今天没化妆,脸色是很疲倦的白,她靠在枕头上数最近今天上夜班赚的钱,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封面都剥落了的小本子来,一言不发地记录着。一时间两人都很沉默,蓝色的窗玻璃把光线过滤成一片宁静的海洋。许佳琪背对着喻言,机械地进食,直到一只毛茸茸的草莓柄刺痛了她的下唇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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